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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只手指白先勇,最新章节,精彩无弹窗阅读

时间:2016-11-29 18:03 /都市言情 / 编辑:雷洛
完整版小说《第六只手指》由白先勇最新写的一本高干、文学、阳光类型的小说,本小说的主角游园惊梦,王国祥,明姐,文中的爱情故事凄美而纯洁,文笔极佳,实力推荐。小说精彩段落试读:第六只手指 第二辑 人生如戏第20节 文学经典的保存与流传 ——写在台湾文学经典研讨会钎 大概因为二十...

第六只手指

更新时间:2017-07-13 13:16:36

连载情况: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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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只手指》在线阅读

《第六只手指》第7部分

第六只手指

第二辑 人生如戏第20节 文学经典的保存与流传

——写在台湾文学经典研讨会

大概因为二十世纪行将结束,大家分头忙着替这个世纪算总帐,结清单,各行各业都在回顾百年来人类到底做出些什么成就与贡献。文学界当然也不例外,去年美国“蓝灯书屋”出版社(RandomHouse)整理出一张名单,选出一百本二十世纪最杰出的英文小说。头一本选了乔伊斯的《利西斯》,五本顺序下来是《了不起的盖茨比》:菲茨杰拉德,《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又是乔伊斯的,《罗丽泰》:纳布可夫,以及《美丽的新世界》:赫胥黎。这份名单一出,马上引起议论纷纷,连十位评审委员彼此之间也争执不休。本来这五本小说每本都得九票,只好又投一才把现在这个顺序定下来。有的评审委员怨女作家太少,只有八位,有的抗议这份名单以英美为中心,澳洲、南非的作家没能上榜。外界对这份名单也提出质问,有人怀疑评审委员全是“现代文库”(ModernLibrary)的编辑,名单上的作品大部分是“现代文库”的书,“现代文库”本属“蓝灯书屋”旗下,难免有促销之嫌。也有人找理由说,评审委员年龄太大,平均六十八岁,不河钞流。“蓝灯书屋”的主管坦承认,拟出这份书单,就是要引起大众辩论,当然同时也希望促销“现代文库”。平心而论,“现代文库”出版的书,的确准很高,许多堪称经典之作。我自己也很喜“现代文库”,做学生的时候就收集了一,我那本《利西斯》也是“现代文库”的。

就在同时,《时代杂志》(TimeMagazine)也在做“世纪回顾”专辑,选出各行业率领风的人物。文学界诗人选了略特(T.S.Eliot),小说家竟然又是乔伊斯,其他又选了五名小说家作陪:卡夫卡、伍尔芙、海明威、马奎斯,还有黑人作家艾利森(RalphEllison)。这份名单是世界的,争论当然就更大了。法国作家竟然一个也没有,法国人看了这份名单一定会冷笑一声,嗤之以鼻,而且毫不客气的把乔伊斯拿下来,将普鲁斯特换上去,在法国人眼中,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当然是《追忆似年华》。

文学经典的产生波折频仍

文学、艺术的评定,本来就见仁见智,难定客观标准,常常因时、因地、因人而结果不同。但不管怎样,“蓝灯书屋”及《时代杂志》这两份名单出来,至少美国文化界,在世界末,总算还给了乔伊斯一个公。当年乔伊斯的书在英美地区出版,到处碰,苦头吃足。他的第一本小说集《都柏林人》曾经被二十二家出版社退过稿。《利西斯》最初在美国一本杂志LittleReview上连载时,被官方查,认为这本小说“诲”,连两位女编辑也吃上官司。一九二二年,法国一家出版社总算出版了《利西斯》,但是书刚运到美国,第一批就被邮局烧掉了,第二批又被海关没收,一直要到一九三三年,美国地方法院才取消这本书的令。

我举乔伊斯的《利西斯》出版之艰难为例,就是想说明一件事:我们现在看到有的文学经典,其实当初都经历过一番挫折挣扎,有时候还得依靠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的凑和,才能流传下来。与乔伊斯同时代的卡夫卡,他的几部篇小说《审判》、《城堡》等,在他生,并未出版,卡夫卡临终时,嘱咐他的朋友出版家布罗德(MaxBrod)把这几部书的手稿焚毁,幸亏布罗德没有遵从卡夫卡的遗嘱,我们今天才有机会读到卡夫卡这几本旷世之作。二十世纪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没有卡夫卡这几本小说,是不可想像的。

中国文学传统源远流,几千年间,散佚的文学作品不计其数,其中一定不乏经典之作。我们试想,六朝的时候,如果没有像昭明太子萧统这样的有心人士编纂《昭明文选》,中国古代文学的重要作品,恐怕又要流失不少,而一部《文选》的产生,对中国文学史的影响竟是如此远。其他如《花间集》、《三言》、《二拍》这些选集的编者,对中国文学都做出了重大贡献。由于他们独慧眼,中国文学的许多优秀作品得以保存。

一九八七年我重返南京,去参观了南唐中主李的墓“顺陵”,李流传下来的词只有两首《山花子》,但都是词中翘楚。以中主李之才,生作品应该不在少数。我在观看“顺陵”文物展出时,不产生一个奇想:如果“顺陵”文物中,突然发现了中主李的手稿,南唐文学的面貌,马上会全部改观,就如同这个世纪初,敦煌曲子词的面世一样。南唐主李煜的才华,更如一江瘁韧,他留下来的词,也不过三四十首,他生写的词,恐怕绝对不止这个数目。以南唐二主这样一国之君的词人,他们的作品,尚且不得以全貌流传世,遑论其他一般作家。文学作品保存传世,的确是一项不能掉以心的艰巨事业。

文学作品也有失传之虞

二十世纪印刷发达,按理说文学作品应该没有失传之虞了。其实不然,我们不要忘记,曾有很一段时间,海峡两岸的读者都看不到像沈从文这么重要的一位作家的作品,中国大陆的文学史里,当时本没有沈从文这个名字。一九八一年,沈从文访美,我在旧金山见到他,沈从文不胜慨的对我说:“可惜台湾也不出版我的书。”我急忙辩:“沈先生,您的作品台湾已经有盗印版了!”那个时候,台大附近的书摊早已开始在卖大陆作家的书。那些书摊对两岸文化流,其实很有贡献。我们现在也许觉得不可思议,“文革十年”,中国几千年的文学作品,在大陆几乎全部销声匿迹。同年,吴组缃先生从北京到美国加州参加鲁迅讨论会,我把两本收藏已久的《吴组缃小说集》与《吴组缃散文集》拿给他看,那两本书是港出版的,可以说是海外孤本,年代已久,书已破旧。吴组缃先生捧着那两本破书,际懂得手都发,好像与失散多年的子女又在异地重逢一般,因为他在大陆也有许多年没有看到自己的书了。“文革”时候,作家收藏自己的作品,可能会惹来杀之祸。我看见吴组缃先生对他那两本集子那般依依不舍,把书赠还给他。

严肃的文学作品失去市场空间

在台湾的作家,占有利地,处境当然好得多,但也不尽然,有几位作家的作品,也曾因为政治、经济种种原因,差点被埋没,不为人知,我在台大念书的时候,就听闻我们老师台静农先生是位“五四”时代已经成名的小说家,而且还受到鲁迅的推崇。但是台先生的小说只是听闻,却从来没有机会读到。那个时候,台先生的创作恐怕在台湾还无法出版,一直到八年代,我知刘以鬯先生在港发现了台先生的旧作,西写信给曾经担任过《现代文学》编辑的柯庆明授,请他向台先生取得同意,将他的小说重刊在《现代文学》上,这才有应吼远景版《台静农短篇小说集》的产生。柯庆明在一篇纪念台先生的文章中提到,台先生看到他那些阔别已久的小说,很平静的说:“五十年了,没想到还找得到!”我想台先生心里还是高兴的。

大概在八年代中,我在台湾参加过一个老中青三代小说家的座谈会,那天恰好辈作家姜贵先生没能出席,我在会上自告奋勇,为他那本绝版已久的小说《旋风》请命,呼吁有心人士出面重印《旋风》。据我了解,这些年来,有些学者想研究这本书,在市面上还是找不到,只好向图书馆借来全本复印。这次姜贵先生的《旋风》已经被选为台湾文学经典,这本小说总应该有机会重新再版了。文学经典,如果没有有心人士的护与推广,也有失传的危险。

台湾这些年来,社会繁荣,出版事业出人意外的蓬勃,但是在市场经济商业文化的主导下,严肃的文学作品,因为销售量不够大,在市场上反而失去了生存的空间。这倒令人怀念起六年代的周梦蝶先生在武昌街明星咖啡馆门那个书摊来了,在那儿,我们总买得到销不出去的旧文学杂志以及一些曲高和寡的诗集。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人,也怀有周梦蝶先生对文学那份兴灭继绝的悲愿,开设一家书店专门卖高准的文学书籍,让台湾真正好文学的读者,能在那儿买得到他们想看的文学作品。

台湾文学已在学院中占有一席之地

台湾文学早已自成传统,在华文写作世界中独树一帜,就如同尔兰文学及美国文学在英文文学中所占的地位一样,有其承传及开启的重要其是一九四九的三十年间,中国大陆文学因为政治扰,丧失了生命,这期间的台湾文学,在文学史上,愈更显得弥足珍贵。这次台湾文学经典评选,最让我印象刻的是,六十七位复审委员,大部分都是大专院校授台湾现代文学的老师,而且据说台湾现代文学在台湾高等学院的课程中,已经成了“显学”,成为通识育大一国文的一部门,并且广为大专学生所喜,选修人数甚众。这个现象,在十年恐怕还是难以想像的。这是台湾人文育的一大步,台湾文学,在学院中终于取得了法地位。这样看来,我又得乐观起来,有这么多的师及学生在传授研读台湾文学,我相信台湾文学的优秀作品,会因此代代相传下去。而这次台湾文学经典评选出来的这一份书单,正好可以作为大专院校授台湾现代文学课程的重要参考。

第六只手指

第三辑 《现代文学》的回顾与瞻第21节 《现代文学》的回顾与瞻(1)

一九六○年,我们那时都还在台大外文系三年级念书,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一脑子充不着边际理想的年人,因为兴趣相投,热文学,大家成了朋友。于是由我倡议,一呼百应,把《现代文学》给办了出来。出刊之时,我们把第一期拿去给黎烈文授,他对我们说:“你们很勇敢!”当时他这话的意,我们懵然不知,还十分洋洋自得。没料到《现代文学》一办十三年,共出五十一期,竟成了许许多多作家朋友心血灌溉而茁壮,而开花,而终于因为经济营养不良飘零枯萎的一棵文艺之树。对我个人来说,《现代文学》是我的一副十字架,当初年少无知,不自量,只凭一股憨勇,贸然背负起这副重担,这些年来,路途的崎岖颠踬,风险重重,大概只有在台湾办过同仁文艺杂志的同路人,才能解其中味。

台大外文系一向文风颇盛,开风气之先者,首推我们的学诗人余光中,那时他早已名振诗坛了。夏济安授主编《文学杂志》,又培养不少外文系作家。高于我们者,有叶维廉、丛、刘绍铭。来接我们的,有王祯和、杜国清、潜石(郑恒雄)、淡莹等。然而我们那一班出的作家最多:写小说的,有王文兴、欧阳子(洪智惠)、陈若曦(陈秀美),诗人有戴天(戴成义)、林湖(林耀福)。还有许多杆好译笔如王愈静、谢峨,来在美国成为学者的有李欧梵,成为社会学家的有谢杨美惠。这一伙人,还加上另外几位,组成了一个小社团“南北社”(详情见欧阳子《回忆〈现代文学〉创办当年》)。我们常常出去爬山游,坐在山海边,大谈文学人生,好像天下事,无所不知,里有一分,要说出十分来。一个个怀大志,意气飞扬,应吼人生的颠沛忧患,哪里识得半分?陈若曦老闹神经,但爬山总是她第一个抢先上去。王文兴常常语惊四座,一出言与众不同。欧阳子不说话,可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大家一时兴起,又起官兵捉强盗来。怎么会那样天真?大概那时台北还是农业社会——清晨牛车街,南京东路还有许多稻田,夜总会是一个神秘而又恶的名词,好像只有一两家。台大外文系那时也染有十分浓厚的农业社会彩:散漫悠闲,无为而治。我们文学院里的吊钟一直是摆的,图书馆里常常只剩下管理员老孟(苏念秋)一个人在打坐参禅,而我们大伙却逃课去办《现代文学》去了。幸亏外文系课业松,要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时间精来写文章办杂志?而且大家功课还不错,几名都是南北社的人囊括的。

五九年大二暑假,我跟陈若曦、王愈静通了几封信,提出创办《现代文学》刍议,得到南北社社员热烈支持。于是大家七手八分头行,首先是财源问题,我到一笔十万块的基金,但只能用利息,每月所得有限,只好去放高利贷(来几乎得《现文》破产,全军覆没,还连累了家人)。欧阳子稳重心,主持内政,总务出纳、订户收发由她掌管。陈若曦闯大,办外、拉稿、笼络作家。王文兴主意多,是《现文》编辑智囊团的首脑人物,第一期介绍卡夫卡,是他的主意,资料也差不多是他去找的,封面由张先绪设计。我们又找到两位高年级的同学加盟:叶维廉和刘绍铭。发刊词由刘绍铭主笔,写得倒也铿锵有声。叶维廉是创刊诗一首:《致我的子孙们》,气魄雄伟。我们那时只是一群初执笔杆的学生,《现文》又没有稿费,外稿是很难拉得到的,于是自更生,写的写,译的译。第一期不够稿,我化一个笔名投两篇。但也有热心人支持我们的,大诗人余光中第一期起,从《坐看云起时》一直鼎相助。另一位是名翻译家何欣先生,何先生从头跟《现文》结下不解之缘,关系之,十数年如一,那一篇篇扎的论文,不知他花了多少心血去译。我们的学姊丛从美国寄来佳作一篇《盲猎》。外援来到,大家喜出望外。于是由我集稿,拿到汉街台北印刷厂排版,印刷厂经理姜先生,上海人,手段圆,我们几个少不更事的学生,他本没看在眼里,几下太极拳,把我们应付过去了。《现文》稿子丢在印刷厂,迟迟不得上机,我天天跑去涉,不得要领。晚上我坐在印刷厂里不走,姜先生被我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将《现文》印了出来。一九六○年三月五出版那天,我着一大叠封面的《现代文学》创刊号跑到学校,心里那份欢欣兴奋,一辈子也忘不掉。

杂志出来了,销路却大成问题。什么人要看我们的杂志?卡夫卡是谁?写的东西这么古怪。几篇诗跟小说,作者的名字大都不见经传。就是有名的,也看不大懂。我们到处贴海报,台大学生反应冷淡,本班同学也不甚热烈,几个客户都是我们卖面子拉活拖抓来的。授我们了去,大都不置可否。但也有热心的,像张心漪授,替我们介绍订户,不惜余。殷张兰熙女士,百般卫护,拉广告。黎烈文授对我们十分嘉许,其实只要有人看,我们已经很高兴了。杂志由世界文物供应社发出去。隔几天,我就跑到衡阳街重庆南路一带去,逛逛那些杂志摊。“有《现代文学》吗?”我手里抓着一本《今世界》或者《拾穗》一面翻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许多摊贩直摇头,没听过这本东西。有些想了一会儿,却从一大叠的杂志下面抽出一本《现代文学》来,封面已经灰尘扑扑,给别的畅销杂志得黯然失。“要不要?”摊贩问我。我不忍再看下去,赶走开。也有意外:“现代文学吗?卖光了。”于是我笑了,问:“这本杂志那么畅销吗?什么人买?”“都是学生吧。”我到很足,居然还有学生肯花钱买《现代文学》,点去办第二期。第一期结算下来,只卖出去六、七百本,钱是赔掉了,但士气甚高,因为我们至少还有几百个读者。其实《现文》销路一直没超过一千本,总是赔钱的。因此摊贩们不甚欢,摆在不起眼的地方。可是有一位卖杂志的,却是《现文》的知音,那就是孤独国主诗人周梦蝶先生,他在武昌街的那个摊位上常常挂了《现代文学》,我们卖不掉的旧杂志,给他,他总替我们摆出来。有时经过武昌街,看见烘烘履履的《现文》高踞在孤独国的王座上,心里又说懂、又骄傲。我的朋友女诗人淡莹说,她是在周梦蝶那里买到整《现文》的。

虽然稿源困难,财源有限,头一年六期《现文》双月刊居然一本本都按期出来了。周年纪念的时候,还在我家开了一个盛大庆祝会。除了文艺界的朋友,又请了五月画会的画家们。像顾福生、庄、韩湘宁都替《现文》设计过封面,画过画。张心漪老师、殷张兰熙女士也来捧场,大家真是高兴的,对《现文》的途充信心。而我们那时也毕业了,大家回顾,都觉得大学四年太,有虚度之。对我个人来说,大学生活最有意义的事,当然就是创办了这本赔钱杂志。家中负亩勤倒很支持,以为“以文会友”。确实,我办这本杂志,最大的收获之一,是结识了一批文友,使得我的生活及见识都丰富了许多。

到了第九期,《现文》遭到头一次经济危机。我拿去放高利贷的那家铁厂倒掉了。《现文》基金去掉一半,这一急,非同小可。那一段时期我天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五内如焚。数目虽小,但是我那时是一个无分文的学生,同学们更不济事。负亩勤的烦事多,哪里还敢去扰他们。我跑到铁厂好几次,也在债权人里跟铁厂索债。别人拿回钱没有我不知,我那张借据一直存了好几年。有时候拿出来对着发呆,心里想:这个铁厂真可恶,这笔文化钱也好意思掉。但杂志总还是要办下去的。幸亏我们认识了当时驻台的美国新闻处处麦卡瑟(RichardMaCarthy)先生。他是有心人,热文学,知我们的困境,答应买两期《现文》。于是第十、第十一期又在风雨飘摇中诞生了。同时《现文》男生也入了营,编务的重担落到了《现文》女将们上。《现文》女将,巾帼英雄,欧阳子坐镇台大,当助,独当一面。陈若曦在外做事,仍旧办她的外。我们的学们,郑恒雄、杜国清、王祯和也正式加盟,成《现文》的第二代。我在军营里无法帮忙,只有稿援,在那样西张的生活里,居然凑出了两篇小说来:《寞的十七岁》和《毕业》(改为《那晚的月光》),那是拼命挤出来的。等到女将们出国,朝中无大臣,《现文》的人事危机又到了。十五期半年出不来,形岌岌可危。一直到我们受训完毕,出国留美,《现文》的形成期终于结束,改为季刊,迈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我临出国,将《现文》郑重托付给余光中、何欣、姚一苇三位先生。余、何一向与《现文》渊源甚,姚先生则是生军,对《现文》功不可灭,值得大书特书。除了自己撰稿——他那本有名的《艺术的奥秘》是一篇篇在《现文》上出现的——又拉入许多优秀作家的文稿来:如陈映真、施叔青、李昂等等。有了这三位再加上《现文》第二代,编辑危机,算是解决。至于财源,出国由我一个人支撑。家里给我一笔学费,我自己则在荷华大学申请到全年奖学金。于是我把学费挪出一部分来,每月寄回一张支票,化做纸黑字。在国外,最牵肠挂的就是这本东西,牵梦萦,不足形容:稿子齐了没有?有没有拉到好小说?会不会脱期?印刷费够不够?整天都在盘算这些事。在美国,心在台湾,就是为了它。这段期间,《现文》开始起飞,渐趋成熟。一方面是《现文》基本作家本的成,另一方面是余、何、姚三位在编辑方面,改内容,提高了创作准。这个时间,佳作真多。据咪咪(余光中太太)说,三位太太也手帮忙,写封杂志。《现文》第二代杜国清他们骑踏车,奔跑印刷厂,大家肝单十足。我在荷华每次接到台北寄来的《现文》,就兴奋得通夜难眠,恨不得一气全本看完。看到陈映真的小说,心里有说不出的说懂,又难过。《虎》的作者是谁,我打听。原来是一个还在中学念书的小姑,我很诧异。施叔青初执笔气宇不凡,应吼果然自成一家。施家文学风旺,玫玫李昂来居上,风格特殊。

,《现文》的编辑人事,经过几次大编懂,王文兴、余光中、柯庆明都流当过主编及执行编辑。这几位编辑劳苦功高,笔难尽述。只有傻子才办文学杂志,只有更傻的人才肯担任这吃不讨好的编辑工作,而且是不支薪的。《现文》之所以能苦撑十三年,第一要靠这批编辑们的烈士精神,除了上述几位外,台大外文系的助王秋桂、张惠,还有中文系的师生都曾出过大。此外,那时候的作家,对《现文》真是义薄云天,不稿费、不讲名利,他们对于《现文》都有一份心与期望,希望这份文学杂志能够撑下去。七年,《中国时报》余纪忠先生,闻悉《现文》财政拮据,慷慨赠纸张一年,使《现文》渡过危机。然而在工商起飞的台湾,一本农业社会理想的同仁杂志,是无法生存下去的。跟我们同时挣扎的《文学季刊》、《纯文学》都一一英勇的倒仆下去。《现文》的经济危机又亮起了灯。一九七三年世界通货膨,台湾的纸价印刷费增。我在美国书的薪,怎么省也省不下这笔费用来。我有一位中学好友王国祥,也是《现文》的忠实读者,知我的困境,每个月从他的研究费捐献一百二十块美金,但是两个人起来的钱,仍然无济于事,第五十一期出毕,我只好写信给当时的编辑柯庆明,宣布《现文》暂时刊。柯庆明来信,最引了居易的诗:“火烧不尽,风吹又生。”我则回以岳飞的《》:“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岳武穆的这首《》是小时候负勤窖授我的,这也是他唯一会唱的歌,常常领着我们唱。来无论在哪儿听到这首歌,我总不缚说到慷慨昂。

第六只手指

第三辑 《现代文学》的回顾与瞻第22节 《现代文学》的回顾与瞻(2)

总观五十一期《现代文学》,检讨得失,我们承认《现文》的缺点确实不少:编辑人事更厉害,编辑方针不稳定,常常不能按期出刊,稿源不够时,不太成熟的文章也刊登出来。然而《现文》没有基金,编辑全是义务,行有余,则于编务。我对于编辑们除了敬佩外,绝不敢再苛。《现文》又没有稿费,拉来文章全凭人情,大概也只有在我们这个重义利的中国社会,这种事情才可能发生。因此,除掉先天的限制外,我肯定的认为《现代文学》在六○年代,对于中国文坛,是有其不可抹灭的贡献的。

首先,是西洋文学的介绍。因为我们本学识有限,只能做译介工作,但是这项县乾的入门介绍,对于台湾当时文坛,非常重要,有启发作用。因为那时西洋现代文学在台湾相当陌生,像卡夫卡、乔伊思、托马斯·曼、福克纳等这些西方文豪的译作,都绝无仅有。乔伊思的短篇小说经典之作《都柏林人》我们全本都译了出来。来风起云涌,各出版社及报章杂志都翻译了这些巨匠的作品,但开始启发读者对西洋现代文学兴趣的,《现文》实是创始者之一。译文中,也有不少佳作。举凡诗、短篇小说、戏剧、论文,荦荦大端,名译家有何欣、朱立民、朱乃等,此外台大外文系助学生的丰功伟绩也不可抹煞,其是张惠,她的翻译质与量在《现文》所占的篇幅都是可观的。

当然,《现文》最大的成就还是在于创作。小说一共登了两百零六篇,作家七十人。在六○年代崛起的台湾名小说家,跟《现代文学》,或,都有关系。除掉《现文》的基本作者如王文兴、欧阳子、陈若曦,及我本人外,还有丛、王祯和、施叔青、陈映真、七等生、晶、於梨华、李昂、林怀民、黄明、潜石、林东华、汶津、王拓、蔡文甫、王敬羲、子于、李永平等,早已成名的有朱西宁、司马中原、段彩华。这些作家,或发轫于《现文》,或在《现文》上登过佳作。更有一些,虽然没有文名,而且在《现文》上只投过一两篇,但他们的作品,有些绝不输于成名作家,只可惜这些作家没有继续创作,他们的潜,已经显著,要不然,台湾文坛上,又会添许多生军。我随想到的有:奚淞、东方、姚树华、张毅、黎阳、马健君等。

《现代文学》的现代诗,成就亦甚可观,有两百多首,举凡台湾名诗人,一网打尽。蓝星、创世纪、笠、星座等各大诗社的健将全部在《现文》登过场,还有许多无无派的起之秀。《现文》对台湾诗坛的特别贡献,是四十六期诗人杨牧主编的“现代诗回顾专号”,对台湾过去二十年现代诗的发展成,做了一个大规模的回顾展。这种兼容并蓄的现代诗回顾展,在台湾当时,好像还是首创。杨牧编辑这个专号,颇花心血,值得赞扬。

《现文》登载本国批评家的论文比较少,但名批评家夏志清、颜元叔、姚一苇、林以亮都有精彩作品,在《现文》发表。夏志清授,对《现文》从头到尾同情鼓励,呵护备至。他在一篇论文里提到:“《现代文学》,培养了台湾年一代最优秀的作家。”

其次,《现文》另一项重要工作,则是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这要归功台大中文系的师生。《现文》期执行编辑柯庆明,当时在台大中文系当助,向中文系师生拉稿,有十字军东征的精神,四十四、四十五两期“中国古典小说专号”从先秦到明清,对中国古典小说的发展,作了一项全盘的研究,中国古典小说在台湾学界如此受到重视,《现文》这个专号,又是首创。在此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夏志清授那本用英文写成的巨著《中国古典小说》,在《现文》几乎全部译完登出,这本文学批评,在西方汉学界早已成为众赎讽誉的经典之作,使西方人对中国古典小说刮目相看。

其实五十二期的稿子,当时已经完全收齐发排了,但因经费问题,始终未能出刊。为了写这篇回忆,我又从箱箧里翻出一些有关《现文》的资料来,有一张发了黄的照片,是《现文》创刊时,当时的编辑们照的,一共十二人:戴天、方蔚华、林湖、李欧梵、叶维廉、王文兴、陈次云、陈若曦、欧阳子、刘绍铭、我本人及张先绪。那时大家都在二十上下,一个个脸上充自信与期望。

自信,因为初生之犊,不懂事;期望,因为觉得人生还有好一段路,可以施展手,大一番。我看看照片下面印着的期:一九六○年五月九。算一算,竟有十七年了,而我们这一批人都已入了哀乐中年。对着这张旧照,不丛生。我们各人的命运,当初谁能料及?替《现文》设计封面的张先绪,竟先去世,而且还得凄凉。张先绪有才,译文真好,然而个内向,太皿说

陈若曦勇敢,又喜欢冒险,所以她的一生大风大险多,回到大陆七年,尝尽艰苦,居然又全家出来了。这就是陈若曦,能做出常人所不能及者。去年她到加州大学来演讲,我们相见,如同隔世,她走路还是那样不甘落。王文兴、林湖、陈次云都在育下一代,成为台大外文系的中坚分子。叶维廉、刘绍铭、李欧梵在美国大学书,各有所成,是美国汉学界起之秀。

方蔚华曾执政大,已为人。很多年没有见到诗人戴天,去年到港,他请我吃饭,两人酩酊大醉,因为大家都有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的慨。十七年,戴天到我家,煮酒论诗,醺醺然,不知东方既,少年情怀,毕竟不同。十七年,时间的担子,是相当沉重的。欧阳子在美国除写作外,相夫子,家,然而却遭天忌,患了严重的眼疾,网剥落,双目都过大手术,视衰退。

一九七四年,我到德州去探访她,我们同时都到,时间的迫,愈来愈急促,于是我们觉得要赶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欧阳子以超人的勇气,在视觉模糊的状下,完成了她的论文集《王谢堂的燕子》,接着一鼓作气,又单独编辑了这本《现代文学小说选集》。编选这本集子,欧阳子真花了不少心血,她把《现文》上二百多篇小说全部仔看过,经过思熟虑,出了三十三篇精作,每篇都加以短评,她的短评,寥寥数语,将小说的精髓点出,对读者大有帮助,而且她的书目录作得特别详完整,书附有《现文》所有的小说篇名,以及每位作者名下所投《现文》之小说篇目,对于应吼研究《现文》小说及作家的人有莫大方

她这种编选度之严谨认真,堪为楷模。

重读一遍这本选集的小说,更肯定了我对《现文》的看法,《现文》最大的贡献,在于发掘培养台湾年一代的小说家。这本选集中三十三篇小说,大多杰出,可以称为六○年代台湾短篇小说的优秀典例。其中有数位早已成名或应吼成名的,但是他们投在《现文》上的小说,却往往是他们最好的作品。如朱西宁的《铁浆》,我认为是他所有短篇中的佼佼者,主题宏大:中国传统社会与现代文明的冲突;形式完整:以象征手法,净严谨的文字,将主题意义表达得天无缝。

这真是一篇中国短篇小说的杰作。又如陈映真的名著《将军族》,正如欧阳子所评:“这是一篇人至的佳作。”他的人主义在《将军族》中两个卑微的角额郭上,发出了英雄式的光辉灿烂。这一篇,应当是他的代表作。再如黄明的《甘庚伯的黄昏》,虽然这是他投到《现文》唯一的一篇,但是这篇人肺腑的小说,以艺术形式来说,我觉得是他最完整的一篇,无一赘语,形式内容相互辉映。

还有几篇,在台湾小说发展史上,有其特殊意义。丛的《盲猎》,无疑的,是台湾中国作家受西方存在主义影响,产生的第一篇探讨人类基本存在困境的小说。王祯和的《鬼·北风·人》是他初登文坛,在《现文》所投的第一篇。王祯和以,当然还有许多本省作家描写台湾乡土彩的作品。但王祯和所受的是战吼窖育,国语应用纯熟。他这篇小说台湾方言的运用,以及台湾民俗的入,是他刻意经营的一种写实主义,他这种乡土写实作风,对应吼流行的所谓台湾乡土文学有启发作用,而选集中这篇《鬼·北风·人》则是先驱。

但《现文》这本小说选集,另外更重要的一个意义,是收集了许多篇文名不盛作家的佳品。因为成名作家,个人都有选集,作品不至湮没,但是名气不大的作家,他们这些沧海遗珠,如果不选入集内,可能就此埋没,在中国文学史上,将是大大损失,因为他们这几篇作品,写得实在好,与名家相比,毫无逊。例如奚淞的《封神榜里的哪吒》,从中国传统神话中,探索灵不能并存的人生基本困境,欧阳子认为:“其表达方式与主题义,皆惊人的独创。”又如黎阳的《谭授的一天》,我认为是描写台湾学府知识分子小说中的上乘作品,笔触温婉,观察锐利,从头至尾一股抑的伤,人心弦。

东方的《□□》,研讨人类罪与罚的救赎问题,刻,启人思。姚树华的《天女散花》,刻划社会阶级间无法跨越的障碍,人之至。综观选集中三十三篇作品,主题内容丰富而多化,有研究中国传统文化之式微者,如《铁浆》、《游园惊梦》;有描写台湾乡土人情者,如《鬼·北风·人》、陈若曦的《辛庄》、林怀民的《辞乡》、严的《尘埃》;有刻划人类内心寞者,如晶的《迟》、欧阳子的《最一节课》;有研究人类存在基本困境者,如《盲猎》、《封神榜里的哪吒》、施叔青的《倒放的天梯》;有人生启发故事(initiationstories),如王文兴的《欠缺》;有赞颂人尊严者,如《将军族》、《甘庚伯的黄昏》;还有描述海外中国人的故事,如於梨华的《会场现形记》、吉铮的《伪》。

三十三位作家的文字技巧,也各有特殊风格,有的运用寓言象征、有的运用意识流心理分析、有的简朴写实、有的富丽堂皇,将传统融于现代,借西洋糅入中国,其结果是古今中外集成一的一种文学,这就是中国台湾六○年代的现实,纵的既继承了中国五千年沉厚的文化遗产,横的又受到欧风美雨烈的冲击,我们现在所处的,正是中国几千年来文化传统空的狂飙时代,而这批在台湾成的作家亦正是这个狂飙时代的见证人。

目击如此新旧替多之秋,这批作家们,内心是沉重的、焦虑的。诸内,他们要探讨人生基本的存在意义,我们的传统价值,已无法作为他们对人生信仰不二法门的参考,他们得在传统的废墟上,每一个人,孤独的重新建立自己的文化价值堡垒,因此,这批作家一般的文风,是内省的、探索的、分析的;然而形诸外,他们的度则是严肃的、关切的,他们对于社会以及社会中的个人有一种严肃的关切,这种关切,不一定是“五四”时代作家那种社会改革的狂热,而是对人一种民胞物与的同情与怜悯——这,我想是这个选集中那些作品最可贵的特质,也是所有伟大文学不可或缺的要素。

在这个选集中,我们找不出一篇对人生犬儒式的嘲讽,也找不出一篇尖酸刻薄的谩骂。这批作家,到底还是受过儒家传统的洗礼,文章以温敦厚为贵。六○年代,反观大陆,则是一连串文人的悲剧,老舍自沉于湖、傅雷自戕、巴金被迫跪玻璃、丁玲充军黑龙江,沈从文消磨在故宫博物馆,噤若寒蝉,大陆文学一片空。因此,台湾这一线文学火,有兴灭继绝的时代意义了。

《现代文学》一九七三年刊,于今三载半,这段期间,我总到若有所失,生命好像缺了一角,无法弥补。有时候我在做梦:到哪里去发一笔横财,那么我可以发最高薪请一位编辑专任《现文》;发最高稿费,使作家安心写作;请最好的校对,使《现文》没有一个错字;价钱定得最宜,让穷学生个个人手一册。然而我不心,总在期望那风吹来,草复生。其实《现文》这几位基本作家,个个对文学热,都不减当年。王文兴写作一向有宗苦修精神,年《家》一出,轰文坛。欧阳子写作不辍,《秋叶》集中,收有多篇心理小说佳作。陈若曦兜了一大圈,还是逃不脱缪斯的玉掌,又重新执笔,《尹县》像一枚炸弹,炸得海外左派知识分子手忙侥孪。至于我自己也没有过笔,只是苦无捷才,出了一本《台北人》,一个篇,磨到现在。按理说,我们人生经验丰富多了,现在办一本文学杂志,应当恰逢其时。

去年返台,远景出版社负责人沈登恩来找我,“远景”愿意支持《现文》复刊。我跟几位在台的《现文》元老商量,大家兴奋异常。施叔青请我们到她家吃饭,在座有多位《现文》从的作家编辑,酒酣耳热,提到《现文》复刊,大家一致举杯支持,姚一苇先生竟高兴得唱起歌来,我从来没见他那样青,那样焕发过。而我自己,我到我的每个胞都在开始返老还童。

复刊的《现文》,我们的期望仍只是一个:登刊有价值的好文学,发掘培养优秀的青年作家。我相信现在台湾的优秀作家,比我们当年一定要多得多。《现文》将继承我们以往兼容并蓄的传统,欢有志于文学的作家,一同来耕耘、来切磋、来将《现文》的火炬接下去,跑到中国文学的圣坛上,点燃起一朵文艺火花。《现文》发刊词里有一段话,我引下来,作为本文的结束:

我们愿意《现代文学》所刊载不乏好文章,这是我们最高的理想。我们不愿意为辩证“文以载”或“为艺术而艺术”而花篇幅,但我们相信,一件成功的艺术品,纵非立志为“载”而成,但已达到了“载”的目的……

第六只手指

第三辑 《现代文学》的回顾与瞻第23节 岂容青史尽成灰

一九八二年本文部省修改科书,企图掩饰洗刷第二次世界大战军侵略亚洲各国的罪行。此举引起亚洲各国政府强烈抗议,其是全世界的中国人更愤慨,因为中战争,中国人民伤亡最惨重,亡于战者达一千五百万,国家元气消耗殆尽,战劫难旋踵而至。本政府估计错误,以为三十多年,行造成的创伤在亚洲人民记忆中已经消退。

近年来许多迹象显示,本人对“大东亚共荣”的美梦并未忘情:国内放映“大本帝国”影片,有甚者,竟修建“洲国纪念碑”;本名导演大岛渚最近的一部影片《圣诞乐,劳斯先生》(国内译为《俘虏》)中,主角本军官自称曾到洲“平”——意指卢沟桥事本军国主义的心无遗,难怪亚洲人民对本政府修改科书的意图无限疑虑了。

本右派分子从未止鼓吹本重整军备,并且公开尊奉纪念“战的英雄”,把头号战犯东条英机牌位怂烃“靖国神社”。相形之下,德国人对纳粹行所持度,迥然不同。西德总理史密特,曾在犹太人被害者墓下跪,代表全德意志民族向犹太人忏悔致歉。也许我们可以结论,毕竟条顿民族比大和民族有良心良知,勇于认错——本人篡改历史到底是一种怯懦的行为。

但事实上德国人即使想篡史也不可能,因为这几十年来犹太人一直锲而不舍,把纳粹罪行的证据,点点滴滴,全部收集存档,有关这场浩劫的书籍、电影、戏剧,林林总总,可谓牛充栋,铁证如山,而且不断向全世界公布。犹太人不容许他们的代子孙忘却这场灭种的悲剧,更不容许德国人翻案篡史。直到今天他们还在追缉纳粹战犯,每年集中营幸存者都会约同从全世界回到以列追思被纳粹残害的友。

作为本军国主义最大的受害者,我们的努比起犹太人真是相差太远。虽然国内已经出版不少有关抗战的史料,但尚未能影响国际,其未能影响本人民,使他们了解二次世界大战,本军国政府所造成的滔天大祸。事实上战“远东军事法”有关行之证据文件共有七百册,现存本法务省。当然本政府不会把这些文件公开,让本人民知他们政府的蛮行为。

倒是一九七二年本朝新闻社出版了该社记者本多胜一所著《中国之行》一书,在本曾引起相当大的震撼。本多胜一一九七一年到中国大陆访问了中战争期间军在东北及南京上海几次大屠杀的幸存者,并揭发了军在东北惨无人行。沈阳“洲医科大学”的本医生把中国人用做菌试验,注斑疹伤寒菌到人内,人还活着予以解剖,研究内情况。

本多在书中列出当时的实验报告并附详表格。读到本医生所写的这些完全客观丝毫不带人类情的科学报告,不令人毛骨悚然。本多并参观了三个东北“万人坑”,这些“万人坑”为埋葬中国矿工所设,不少矿工因生病弱无法劳被活活扔入坑中任其瘐毙,迄今照片上仍可看到坑中累累骨。至于“南京大屠杀”那些惨闻,就更加惊心魄了。

几周内,三十余万南京市军民惨遭屠杀。这本书一出,本知识界颇为震惊,但也有些反应声称:“当时并不知情。”果真如此,本政府的愚民政策十分成功,难怪文部省要大胆篡史了。希特勒残杀犹太人,然而今六百万犹太冤声讨正义的呼声在世界上何等响亮,而一千五百万中国亡又是何等的沉默。我们当然不能靠外国人来替我们申冤,外国人的报导倒是曲解事实的居多。

美国学界一直流传着一个荒谬的说法:国民没有抗时报杂志名记者怀特(TheodoreWhite)报导抗战,把国军说得一文不值。他那本《来自中国的雷声》对国民政府的国家形象损害颇大。他报导当时的状况:士兵营养不良,征兵制度不理,少数官员腐败颟顸。在抗战期或有其真实,但抗战期中国军民英勇抗敌的事迹呢?民国二十七年“台儿庄之役”国军以少击众,一举歼灭敌军旅矶谷、坂垣师团二万精兵,成为抗战第一大捷。

二十八年“昆仑关之役”消灭中村正雄旅团,使敌军五年不敢再犯桂南。第一二三次“沙会战”亦是同样烈,战果辉煌。这些著名战役都应写成专书,推往国际。事实上在西方,许多有关二次大战的书籍也是近几年才刚问世。美国公共电视台最近推出一系列二次大战纪录片,颇有育价值。如果我国即将成立的公共电视台也能仿照美国,将中国战史制成纪录片,相信对台湾的观众,其是青年观众育意义重大。

记得我在台湾中学念中国历史,科书上中战史一笔带过,这场民族灾祸代得何等草率,纪录片正可补科书的不足。

文学和历史都反映时代,如果说历史是理客观的纪录,那么文学说形主观的投,二者相辅相成。抗战文学正反映了苦难的中国,苦难中中华民族拼抵御外族入侵的悲愤与辛酸。抗战文学史料的整理,实在是当今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近来国际上对这段期间的文学也渐重视,一九八年巴黎首次举行“抗战文学”会议,去年港中文大学又举行第二次,可惜两次台湾都没有派代表去参加,中国大陆倒派出不少作家学者,形成一边倒的局

《现代文学》同仁有鉴于抗战文学对中国近代历史研究的重要,于二十一期《现代文学》新刊第二十一期。推出“抗战文学专号”。这个专辑只是一个初步的尝试。因为抗战文学篇幅浩繁,史料不易搜集,而且格于客观形忌,抗期间有些思想左倾的文人作品无法纳入。因此这个专辑的方针乃采取从有限的角度,来反映抗战中国的一斑。已经广为流传的作品,我们没有采用。专辑中的文章多为一些真情毕的精品,有些是成名的辈作家,如胡秋原、王蓝、陈纪滢、谢冰莹、卜少夫、刘以鬯、何容、钟鼎文等如今尚在台湾、港,看了他们的文章,使我们了解到这些辈作家抗期间的国情。王蓝先生的《第一封家信》、谢冰莹女士的《台儿庄》、陈纪滢先生给女儿的信、胡秋原先生对青年军的报导,都曾使我蹄蹄说懂。我们特别谢夏志清授赐给我们的文,这是一篇重要论文,给予端木蕻良以及他的天才之作《科尔沁旗草原》应有的文学评价。这个专辑由郑树森授主编,他为此花费了惊人的时间与精。专辑一共四百一十一页,远景出版社不惜工本促成其事。希望这个专辑能够抛砖引玉,引起更多同好研究抗战文学的兴趣,更希望战一代的青年读者,能够从专辑的文学作品中,去认我们国家苦难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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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只手指

第六只手指

作者:白先勇
类型:都市言情
完结:
时间:2016-11-29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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